“买全球，卖全球”：东海水晶的传奇故事

　　世界上最纯净的物件莫过于水晶。它晶莹剔透，纯洁光亮，成为幸福与希望的象征。
　　在“中国水晶之都”东海县，有一群痴迷于水晶的人，他们追寻着水晶的光亮走遍全球。巴西、马达加斯加、巴基斯坦、越南、缅甸、乌拉圭等世界各地的水晶原石被运回东海后，经过精心加工的水晶制品再被销往世界各地。
　　买全球，卖全球，东海已成为全世界水晶集散地，东海人因水晶而使自己的人生更精彩。

　　惊险刺激的寻宝历程

　　“在世界各地采贩水晶原石的东海人有上千人，他们当中有的被枪抵过脑袋，有的遭过抢劫或得上怪病……”记者近日赴东海采访，听着县水晶商会秘书长周毅的这番开场白，心一下悬了起来。
　　说起东海人到海外采买水晶原料的艰辛历程，不能不提率先“吃螃蟹”的杨振山。上世纪90年代初，当教师的杨振山承包了县勤工俭学办的眼镜厂，由于县里的水晶原料越来越少，而眼镜厂却越开越多，当年就亏了几十万！
　　“唯一的出路是找到新的水晶原料。”这个痴狂的想法让杨振山成了东海最早出境寻宝的人。听说越南有水晶，他决定去闯一闯。临行前，他把儿子叫到身边交代：“如果我3个月回不来，就叫你妈再找个人。”
　　终于有一天，杨振山在越南中东部一个城市的集市上发现了几块罕见的绿水晶！他欣喜若狂，却没钱买。杨振山苦苦哀求留在店主家打工，不要工钱，只要水晶。店主满口答应。
　　打工期间，杨振山又在附近收集到了一小堆绿水晶。扛着一麻袋水晶，杨振山一路坎坷跨进友谊关。接到电话后，儿子赶忙借钱赶到广西，接回了蓬首垢面、衣衫褴褛的父亲。
　　杨振山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堆绿水晶卖出了“天价”，一举还清了债务。尝到甜头后，他又去了几趟越南，却再也找不到上好的水晶原料了。杨振山不甘心，到北京图书馆找线索，非洲岛国马达加斯加进入了他的视线。很快，他成为踏上马岛寻宝的第一人。
　　周毅告诉记者，东海人到非洲、南美的寻宝历程惊险刺激，完全可以写一部现实版的《非洲惊魂》、《南美惊魂》。
　　首先是安全问题。连云港晶华水晶工艺品有限公司董事长张延文回忆道，早些年，公司在马岛收购水晶都是现金交易，几万、几十万元人民币兑换成当地的“马郎”要用麻袋装，下乡收购水晶只能乘人畜共载的“客车”，神经高度紧张。为保安全，他在马岛的分公司把房子焊成个大“铁笼”，在窗下开个洞，卖水晶的当地人把水晶递进来，验过货后，把钱递出去。

　　苦乐相伴的异域生活

　　东海出国贩水晶的几乎全是农民。异域生活，既有乐趣，更有苦涩。
　　东海少数人早年到马岛时，钱相当好赚。马岛地处热带，雨水充沛，山地河谷中的水晶多呈鹅卵状。自古以来，马岛人从未把这些“石头”当宝，有的农家干脆用来砌围墙、甚至猪圈，东海人如果想要，送个小礼物就可以拆走，只要把墙重新砌好就行。早先，收水晶有时都不用花钱买，只要付个运费，1美元成本的货发到国内能卖150元。如今，识货的人多了，钱就不那么好赚了，眼光不好的也有人赔。
　　为了立于不败之地，大老板们各施绝招。最先出国的杨振山在马岛的公司已经转型，主要为东海人提供融资和出口手续代理服务，很少直接贩水晶。张延文的公司则向纵深“挖掘”，成为全国首家在马岛获得采矿权的企业。
　　曲阳乡赵庄村常年有100多人在国外收贩水晶，其中夫妻同去的就有10多对。今年春节前，村里一下子又增加了13份护照。记者进村采访时，周建强和王光文即将远行。他们告诉记者，境外的生活虽然很苦，但创业的诱惑力太大了。
　　前2年打工，这2年单干，周建强去年还把媳妇带到了马岛。他说，当地常有“线人”介绍我们下乡收水晶，那里的路太难走，小车开到半道换吉普，没路的地方只能步行。可气的是“线人”常常夸大其词，跑了几天，看到的只是一些劣质水晶。虽然这样，我们还是不愿放弃任何机会。有一次，我们在山里寻到了一块600公斤重的大石料，出7万元买了下来，接着又雇了24个人抬出山。200公里的路抬了11天。

　　神秘传奇的“赌石人生”

　　夜半，东海农家小屋点着昏暗的灯，地上是几蛇皮袋刚从港口货柜中运回的海外原料。顺着半开的小门，一伙又一伙买者分别进来看货。说是“看”，其实是猜，是赌。所有人“看”完后分别报价，最后主家便卖给出价最高的那一伙。
　　这是传说中神秘莫测的“赌石”情景。其实，无论到海外收购原石、石料运回后买卖、加工成工艺品后销售，在水晶及产品交易的全过程，都存在“赌”的成分。在每个环节，赌对了，可获几倍、几十倍、上百倍的利益，赌错了则血本无归。
　　在东海水晶业界，流传着一个传奇的“赌石”故事——一伙农民深夜挖出一块大水晶，李先进为窥探石锈尘封下的奥秘，点燃了随身带的一条共200支香烟看货。看后，他出价400万元买下这块石头，第二天转手以800万元价格出手。
　　面对记者的询问，李先进笑着澄清：那次看的石头总共有15吨，买价近70万元，主要是为了“赌”其中那块100多公斤的石头。那夜那块水晶刚从泥地里挖出来，借着一点点星光根本看不清，当时兜里正好有半包烟，就点燃了“照明”。最终是“押”对了，但没有传说赚得那么多。
　　从借800元起家到身家数百万元，王光文在巴西的“赌石人生”令人羡慕。今年41岁的王光文说，“赌石”者的成功总会被人夸大，并不是每笔生意都包赚不赔的，特别是现在采石的人多了，竞争激烈，哪个环节出岔子都会亏本。去年下半年，他的一批货买价是100万元，由于被巴西海关延误了2个半月，运回东海后只能以40万元忍痛出手。
　　绿水晶、紫水晶、钛晶、发晶、黑云母、绿幽灵……近年来，世界各地的水晶原石汇聚东海，以往被认为一钱不值的“杂石”身价暴增，“赌石”获利的空间也越来越大。在东海水晶城冯寿干的晓云阁，记者看到一块色彩斑斓的水晶，透明的石内包裹着深浅不一的黑色、褚色、金色云母片，天然构成了一幅山水人物美景，老冯为这块观赏石取名“人约黄昏后”。他介绍说，“赌”回这块46公斤重巴基斯坦原石花了2.3万元，分割成8块做成观赏石，琢磨其中的象形意境分别取个贴切的好名字，已经卖出的3块小石头就赚回了本钱。
　　李先进就是因为先人一步发现了这些“杂石”的价值，才彻底改变了人生。1992年夏，做水产生意的李先进进城送货，正赶上水晶大集，那种透明的水晶卖得很贵，而有“杂质”的水晶几乎没人要。李先进花几块钱半买半要了几块“杂石”，回家打磨一看还真挺漂亮。李先进着迷了，每逢农历四、九大集，他就去买，直到花光了家中积蓄。头脑灵活的李先进给几块好看的石头起了诸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之类好听的名字，几块钱买来的标上大几百、上千元拿到朋友的店里试卖，不想很快出手。
　　那以后，李先进干脆停了原本兴旺的水产养殖，把观赏水晶“当生意”来做。1996年，李先进的观赏水晶挤进了广交会。当其他人也纷纷做起水晶观赏石时，李先进又另辟蹊径做起了水晶工艺品生意。1998年春，李先进以20万元“赌”得一块极好的大坯，台湾一客户出价70万元定做一尊大佛，这是当时他接过的最大订单。李先进手下几个大师花了17个月精雕细琢，然而就在交货前，一次抛光时的小意外使水晶链环崩裂，整座工艺品报废，李先进损失50万元。
　　在东海，水晶精深加工领域“赌石”的一个巨大动力源是来自海外的旺盛需求，东海的水晶工艺精品在日韩、东南亚、中国港澳台等地区尤其受追捧。“至善坊”老板孙睿告诉记者，他的海外顾客中日本人居多，日本皇家曾一次订购了100套水晶生肖工艺品。两年前，日本《艺术人》杂志曾整版介绍“至善坊”的一尊“祥龙观音”，不过，标价已在原卖价后加了两个“零”！
　　水晶文化蕴藏的惊人商机，着实让东海“赌石”人始料未及。如今在东海，石头活了，市场活了，整个产业活了，人们的思维、审美、价值观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在新理念的“催化”下，一块石头身价百倍也就不足为怪了。

　　
　　                                 有一种激情叫闯天涯
 
[采访手记]
　　马达加斯加有多大？不知道；巴西有多远？不知道；塞拉利昂在哪里？不知道。但是，上千东海农民却知道，那里有水晶！他们怀揣护照，闯出国门，义无反顾。
　　如今在东海县，水晶产业的从业人员达10多万人，每个水晶商都会自豪地向人们介绍：“哪里有水晶，哪里就有东海人（采购贩运）；哪里有东海人，哪里就有水晶（制品销售）！”东海已成为全球水晶集散地，买全球、卖全球，名副其实。
　　在东海赴海外采贩水晶的上千人中，年轻的不足20岁，年长的超过60岁。他们出国的原因尽管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不满足现状，为了求变、求富而勇闯天涯，而且不会小富即安。“水晶村”曲阳乡赵庄村党总支书记周建明介绍说，村里创业求富蔚然成风，642户村民中有240多户做水晶生意，其中常年在国外的就有100多人，资产过百万的不在少数，大户上千万。
　　东海人不但带回了日显珍贵的水晶资源，还运回了数量可观的硅矿石，为全县硅产业发展提供了优质资源，全县硅产业已经形成百亿元级的产业集群，成为富民强县的重要支柱。
　　采访期间，记者听到许多东海人用激情挥就的海外传奇：早在1987年，该县便首开江苏出国劳务先河，如今全县有1.8万人常年在60多个国家和地区“淘金”；去年，“水晶眼镜大王”周明自掏5万美元，赴亚、非、欧、北美等4大洲20多个国家考察，掌握了全球水晶资源分布的权威信息；晶华水晶工艺品有限公司不满足于在多个国家设立购销机构，去年底成功突破“禁区”，成为全国首家获得在马达加斯加采矿权的企业……
　　我省建设高水平的全面小康社会，难点、重点在苏北，苏北的振兴，关键在人的精神面貌。记者此次东海之行，采访了县、乡镇、村的各级干部和许多普通水晶产业从业者，一个强烈的感觉是：东海人勇闯天涯的激情，已经固化为全县民众求变、求富的一种新的精神和新的民风，成为“三创”精神在东海的具体体现。这种激情，让人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