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南京多个地区举办灯会,百姓连连叫好。观灯的同时,记者发现,满目灯火中鲜见地产灯,全城上千万元的大小灯组全由外地产业集团制作。这一情况令人深思。
灯会吸引数百万游客,自贡灯彩成就大产业
虽然已过了正月十八落灯日,从外地赶回来的田田小朋友还是吵着要妈妈带她去夫子庙。只要留在南京过年,去夫子庙看灯买灯已成为这位“南京二代移民”的必修课。据统计,20天秦淮灯会吸引了400多万游客。
灯会增加人气,见证了传统习俗的回归。可谁能想到,素有“秦淮灯彩甲天下”之称的南京,无论是灯会主会场的夫子庙大成殿里,还是中华门城堡、滁河两岸、河西、玄武湖和鼓楼,全城大小灯组,其实大多均为四川自贡人制造。
灯彩艺人在点亮城市的同时也成就了一个大产业。自贡一彩灯公司总经理邱粮介绍,他在南京承包了一个灯会项目,从老家调来80人辛苦了一个月,产值上千万元。他透露,自贡出来做灯的工人月薪至少在6000元以上,设计师美工师更高,最高月薪能拿12万元。
中国彩灯艺术专业委员会一委员告诉记者,目前自贡有近10万人的彩灯从业人员,已形成从营销、设计、美工到钳工、裱糊各个制作环节的专业队伍。自贡彩灯工人通常在外干活半年,抵得过一般打工者干两年。全国各地的灯会,九成以上的灯由自贡人制造。西部有个省,一年上亿元的彩灯全交给自贡人做。
南京大型组灯,曾巡游全国风光无限
有一种说法,秦淮灯彩贵在精巧,秦淮艺人做不来室外大型灯组。不少灯彩艺人一致驳斥了这种观点,他们说,南京的大型灯在全国叫得响。
省“非遗”秦淮彩灯技艺传承人陆有文年年在夫子庙灯市卖花灯。他说,感谢政府重视,灯会越来越火,他的小花灯才能卖得火,今年销售额达六位数。“我卖花灯不仅是出于经济考虑,夫子庙灯市要有真正代表秦淮灯彩的东西。”陆有文说,他看到满城自贡灯组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像闻名四方的裁缝,自己的老婆却成天穿着别人做的衣服四处招摇。“再不以正视听,外地人甚至年轻的南京人都会把外面摆的灯当秦淮灯彩了。”陆有文很担心。
“自贡灯走进南京不是坏事。”同为省“非遗”传承人的曹真荣说,“大家可以互相学习,共同进步。”但全城没有一组南京人做的灯,曹真荣说他心堵得慌。他回忆起1993年南京大型彩灯全国巡游盛况,“南下广州,北上北京,西至西安,东到青岛,所到之处人潮涌动。”那一次巡游集中了全市的能工巧匠,全国做灯的都知道了南京人厉害。几个作品,声光电俱全,到现在也只有南京人才能做出来。”曹真荣说,自贡人也在学习秦淮艺人用绸布做灯,但只是材料趋同,两地彩灯的技艺和蕴味有很大差异。
记者采访到的多位秦淮扎灯老艺人都看了今年灯展。他们说,秦淮河边照壁上的两条龙虽是句容人做的,确能代表秦淮灯彩,除此以外,南京城的灯找不到南方灯彩造型优美、色彩协调、工艺精致的特点,一句话,就是没有秦淮灯彩的那种味儿。老艺人们说,秦淮灯展很热闹,大家心里却非常冷清。
国家级“非遗”传承人陆有昌的花灯厂里,大型灯组模型落满了灰尘。他说,手艺就像一把刀,不用就生锈,用得多才磨得亮。
当文化成为产业,别忘给城市个性留点空间
一位网友发帖说,如今的灯会风格雷同,材质雷同,远远望去很光亮,基本上是广告公司的味儿,快餐文化的范儿,无美感,无创意,无情趣可言。
南京市夫子庙管理办公室主任黄俊介绍,虽然大型灯组具体制作方是自贡人,但都是由主办方结合秦淮文化组织设计的,自贡灯彩业已形成集团化生产,能快速地按要求完成任务。现在,政府正在考虑培育自己的大型彩灯制作团队。
秦淮工匠在秦淮灯展上“集体消失”,老艺人们也在反思。他们认为秦淮扎灯人有不抱团作战、依靠家庭作坊运作的局限。他们希望政府多创造艺人交流合作机会,搭建良性竞争的平台。
南京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任王露明每年过年都要去夫子庙买一盏秦淮小花灯,品一品南京味儿。对室外大型灯组,王露明说如果能加进南京味那就更好了。
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委员会委员徐艺乙认为,各地兴办灯会,为群众提供公共文化服务,这是一大进步,值得肯定。另一方面,政府也要思考,灯会到底要呈现什么,作为一种传统民俗,保护传承比创新来得更重要。理想的状态是让百姓成为活动的主体,让百姓当然也包括当地传统艺人直接参与扎灯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