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苏作家具、工匠精神、文脉传承、人才培养
“苏作”一词最早出现在明代蒋一癸的《尧山唐外纪》中，用于描绘苏作亭台即“明亭见苏作，浸深墙可危”，之后广泛用于描述苏州地区极富盛名的工艺技术。苏作家具闻名遐迩，主张厚质无文、删繁去奢，通常采用紫檀、花梨、酸枝等优质硬木为材料，大胆利用材料本身的纹理和光泽，其装饰简洁、造型秀美、结构精巧、格调雅致，形成了一种意蕴独特的艺术风格，体现了中国文人的审美情趣。苏作家具从明代诞生开始就受到各个阶层的厚爱，堪称中式家具中的典范。明代张翰在《松窗梦语·百工记》中就记有：“江南之侈，尤莫过于三吴……四方贵吴，而吴益于工器。”可见，苏作家具自明代开始就已经声名远扬，为地方经济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据统计，2018年江苏及上海红木家具企业产值就达到了105亿元[1]。然而，自2020年以来，国内经济正逐渐在向内循环模式转型，传统的制造业、外贸业等行业受到一定的影响。在此背景下，作为苏州城市名片的苏作家具行业也受到一定的波及，行业内不仅需要与京作家具、广作家具抢占高端市场上的客户，而且要面对一些采用机械化量产的家具厂家的冲击。家具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大部分苏作家具厂家面临原材料上涨、人力成本上升、利润空间下降、客户流失等诸多不利因素。为了让苏作家具行业健康发展，需要针对苏作家具行业未来的发展制定有效的策略。
1、工匠精神的坚守
苏作家具自古以来一直文人士大夫阶层的挚爱，工艺、结构、功能、形制等各个方面均无懈可击，工匠精神正是背后的重要推手。工匠精神是指苏作家具工匠在制作过程中崇尚的精雕细琢、精益求精、追求完美的制作理念。苏作家具之所以名满天下，正是其中蕴含了严谨的工匠精神，如此才能制作出形神兼备的产品。苏作家具的制作工艺考究，制作流程较多，包括木工、雕刻、装配、上漆多个环节，每一个步骤都需要工匠充分发挥工匠智慧才能完成一件称心如意的产品。根据王世襄先生考证，古人在制作家具时会采用“试错法”来制作红木家具。由于但是黄花梨材料十分珍贵，工匠们先用价格相对便宜的榉木将家具制作出来，然后进行反复的修正，有时工匠甚至会做上20-30次，确保功能、尺度、形制、装饰等方面完美无缺，最后才用较为昂贵的黄花梨材料再次制作产品，整个用料、工艺过程无不体现了工匠们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
在当前的市场经济背景中，一些苏作家具生产厂家为了与工业化的现代家具生产商竞争，争夺市场份额，有意提升了产品的生产速度，开始追求投资少、制作周期短、收益快的模式，产品中重要工艺细节在一定程度上被迫简化甚至彻底放弃。此举虽然能够争夺一定数量的市场份额，但由此导致产品的整体神韵大不如前，会严重影响苏作家具的品牌形象。因此，为了保住苏作家具的生存环境，在整个行业中必须坚守工匠精神，充分发挥匠人的智慧，将苏作家具独有的工艺技术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事实证明，古今中外的知名工匠莫不通过坚守工匠精神，大多毕生只专注于做一件事，或几件内容相近的事情。如《庄子》中记载的庖丁解牛，通过数十年在杀牛的过程中对牛骨架的了解，做到了以无厚入有间，实行了游刃有余；英国航海钟发明者约翰·哈里森一生耗费四十多年制作了5台航海钟，其中的“哈氏4号”航行64天只慢5秒，比规定的最小误差还少，解决了航海经度定位问题。
坚守工匠精神意味着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由此必然会增加产品的生产成本。但是，坚守工匠精神却可以创造出更加优质的家具产品，让苏作家具在市场上与京作家具、广作家具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工匠精神始终是苏作家具的命脉所在，让苏作家具的制作品质、工艺等各个方面在不断的提升中，只有坚守工匠精神，才能塑造出极富盛名的品牌效应，打造出行业最优质的产品。
2、文脉传承的延续
苏作家具是明清以来苏州文人意识世俗化的产物，是文化、技艺的巅峰之作，背后则有着强大的人文和经济基础。苏州地区自明代以来经济就十分发达，一些文人开始在工作之余，热衷于参与家具的制作与研究，将文人的审美情趣融入了家具中，苏作家具正是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诞生的。
从明代开始，每个时代的苏作家具中都融入了时代的审美特色，其中的文脉传承十分清晰。在造型方面，大量的文人参与了苏作家具的器型设计，苏作家具迎来了快速的发展机遇，诞生了各种文气十足的家具造型。纵观明清的工艺美术文献，曹昭的《格古要论》、文征明的《长物志》、李渔的《闲情偶遇》中均有家具设计制作方面的记载。在工艺方面，工匠们与文人之间的交流增加，文化水平得以提升，技艺越来越成熟，为苏作家具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在材料审美方面，明代就开始追求以硬质木材的纹理体现独特的审美，发扬了老子提倡的“反朴归真”的审美思想，注重造型与结构的设计，整体显得轻巧而秀丽，简洁而优雅，深受文人士大夫的追捧；到了清代，苏作家具中开始流行以雕刻技艺表现山水、人物、故事情节，进一步丰富了苏作家具的样式。在文化方面，一些文人不仅亲自参与家具设计，而且甚至将自己的诗文以家具为载体，题刻在家具表面，如文徽明款官帽椅就刻有诗文及印款。
在当前的社会背景下，苏作家具中不仅需要继续延续明清时期奠定的艺术特色，而且需要在家具设计中不断融入时代的审美情趣，做好改良设计，确保延续苏作家具中的文脉传承。苏作家具发展至今，其功能、造型、形制、材料等各个方面均已通过历代工匠的不断改进，历经千锤百炼，早已深入人心。因此，在创新设计时切忌不可随心所欲地对造型、装饰、材料、形制等方面进行大幅度的改变，只能在前人的基础上通过造型方法巧妙的融入一些时代审美情趣，在不影响总体功能的基础上改进一些装饰元素，如牙头、牙条、靠背板的造型及轮廓线。否则，所制作出的产品就不再有苏作家具的文脉，就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苏作家具了。
当今的苏作家具应该注重气韵方面的文脉传承。气韵是中国传统艺术中特有的概念，《南齐书·文学传论》：“文章者，盖情性之风标，神明之律吕也，藴思含毫，游心内运，放言落纸，气韵天成。”按照中国古代艺术的相关理论，每一件艺术作品都有自身的气韵，苏作家具亦是如此，其中蕴含着独特的精气神，这就对工匠的审美修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此，苏作工匠不仅需要掌握精湛的工艺技术，还需要不断的提升审美能力，加强对传统经典家具的理解，领悟其中的文化精髓，做到“得意忘形”，经过自己的理解及艺术加工，将其中的神韵运用在产品开发之中，让苏作家具在当代商业化竞争中不失其自身文脉的延续。
3、人才培养的必要
人才是苏作家具传承、发展的基石。苏作家具之所以拥有今日的盛名，正是历代顶尖文人及工匠积极参与创作的结果。因此，政府、相关行业组织都应该拿出有力措施、出台相应政策，以此来加大人才培养的力度。
政府需要加大力度培养苏作家具综合技艺方面的人才，打造合理的人才梯队。自苏州明式家具制作技艺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以来，政府部门十分关注苏作家具的发展，组织了各类竞赛以培养和发掘后备力量。我们希望继续以政府为主导，企业和协会为主体的“三位一体”机制，从几个方面来引导和规范苏作家具制作人才的培养：第一，在今后的各类作品竞赛及评比中，要加大宣传力度，保证竞赛的公平与公正，激发本地工匠的拼搏精神，让更多有实力的工匠参与其中，发掘有想法、有实力的年轻人。第二，政府加大力度搭建展示交流平台，让海内外更多的人了解苏作家具的文化内涵，由此增加潜在的购买欲望。第三，将苏州家具技艺落实到高等职业教育中，培养有更高审美品位的新工匠，从而更好的传承苏作家具技艺。苏州地区依托苏作家具产业，大师云集，完全可以培养有心学习苏作家具技艺的大学生作为未来的传承梯队，他们不仅具有审美能力，可以快速学习传统技艺，而且非常容易接受新兴事物，熟悉新媒体，今后对于产品创新、市场营销等方面均能有新的见解。
行业协会层面需要定期进行相关的技艺交流和营销方式的研讨。早在2009年，苏州就已经成立了苏作红木家具专业委员会。专业委员会一方面需要有目的的组织苏作家具企业定期参加各类高水平的专题展会，扩大苏作家具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也增加企业之间学习交流的机会，在传统师傅带徒弟的基础上提升工艺技术，扩大市场销售份额，另一方面可以组织各种层面的培训、交流活动，邀请国内外、市内顶尖的工艺大师定期指导新生代的工匠。
对苏作家具企业而言，需要加强传统师傅带徒弟的帮带模式，着力提升工匠的技艺与审美能力。第一，在同一家企业内，工匠们大多来自不同的地方，阅历、工龄、学历背景不同，技艺和审美水平参差不齐，但是工匠们大多在一起朝夕相处，有大量的机会在一起切磋技艺。对企业的管理者而言，要提供工匠们相互交流的平台，可以定期在内部举办技艺竞赛、技艺评比等活动，以提升工匠的综合能力为目标。第二，企业管理者还可以邀请行业内技艺一流的大师定期给工匠们培训，可以从技术、艺术多方面着手，最终让工匠制作出形神兼备的产品。在这样的氛围下，工匠的技艺必然提升，所生产的产品肯定也会更加让消费者满意，产品的销量不仅会提升，产品的附加值也会在无形中增加，对企业、个人都会形成良性循环。
4、小结
苏作家具不仅是具有实用性的商品，而且其中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属性，这也是受到历代文人士大夫追捧的原因。在当前的竞争十分激烈的经济环境中，东阳系家具、福田系家具等异军突起，其产业链完善，成本低于苏作家具，在市场上拥有价格优势，苏作家具需要做好自身的定位，切不可随波逐流，必须坚守自身的特色，在产品中传承工匠精神，延续、传承文脉精神，加大力度培养新生代的工匠梯队，这些都是苏作家具未来赖以生存的法宝。
参考文献：
[1]中国木材与木制品流通协会红木专业流通委员会.中国红木产业分析报告（2018年）[R].中国木材与木制品流通协会，2019.
作者简介：韩建贤，男，正高级工艺美术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