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博留青山水风格浅析

[日期:2022-07-18] 来源:本站 [字体:大 中 小] 来源:本站
       摘要:徐文博留青山水“竹画”,收壮美天涯于咫尺竹面,意境深远。留青竹刻的题材包罗万象,简单可以分为书法、花鸟、人物、山水。其中,留青竹刻界公认刻山水难,主要原因在于竹皮太薄,而山水画层次太丰富,正因其难度大,刻者少,所以,前人传世作品及近现代精品少之又少。
  
  关键词:留青竹刻 水墨山水  技法 风格
  
  现存较早的留青竹刻山水题材作品,出自明末人称“留青圣手”的张希黄之手。他充分利用竹筠和竹肌的色泽变化差异,创造性地采取青筠全留、多留、少留或不留,分出层次,形成色彩从深到浅类似水墨五色的效果,明晦浓浅,因景而施。
  
  从存世不多的张希黄山水竹刻作品来看,主要为依山傍水的亭台楼阁,如一幅幅微型山水画轴,显示出了张希黄刻竹风格:工细精致,曲尽画理。
  
  知其难,信其力,行其艰,近现代留青竹刻界始终有人努力尝试山水作品。如今,竹刻人徐文博经多年实践,执着追求,所刻山水,收壮美天涯于咫尺竹面,意境深远,堪称新一代留青竹刻山水大家。
  
  ▲“功夫在画外”
  
  徐文博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开始学习留青竹刻,创作十余年后,才尝试雕刻第一件山水题材作品,结果却不甚理想。原因在于,刻者缺乏对画理的充分了解,以及对传统水墨意境的把握,何以表现山水?
  
  徐文博反思:刻竹是对书画的再创作,在没有理解画意前,是不可能刻出好作品的。
  
  于是,徐文博埋首水墨山水画之间,赏画、学画、绘画,深刻了解水墨山水画的发展脉络与流派风格、了解山水画创作的空间处理手法、了解水墨山水画的勾皴点擦染、品读山水画的意境。
  
  他说:只有看懂画,自己会画,才能够表现好作品的神韵。
  
  真正的竹刻大家往往是多面手,提炼自我是最重要的成功途径。竹刻之余,徐文博好读书、习字、绘画,“腹有诗书气自华”,境界高了,竹刻作品的意境自然也高了,这是“功夫在画外”。观徐文博作品,富有书卷气而无工匠气,这与他的好学不倦是分不开的。
  
  经过数年的勤学苦练,又在萧剑波大师的精心指导下,在真正读懂水墨山水画后,徐文博再次挑战山水画题材。
  
  徐文博水墨山水的选稿,未必是名家大作,却必定是自己喜欢的、符合自己审美的画作,同时也是适合于留青竹刻这种艺术形式来表现的山水画。徐文博倾向于选择笔墨变化大、线条表现强、层次丰富、描绘细腻的画作。因为,笔墨变化大,意味着竹刻技法施展的空间大。
  
  ▲读“竹画”品风格
  
  徐文博刻山水,师造化又师前辈,从自然山水中获得智慧,从前辈老师的点拨中提升技法。
  
  为达到心中理想的效果,徐文博运用冲切、铲削、刮磨、披挑等各种刀法,尝试开创留青水墨山水新的技法,以充分展现“竹画”的神奇魅力。
  
  “竹画”是徐文博对留青山水的创意表述,以刀为笔,以竹为纸,刀随意动,目尽山川之势,我以为这是非常恰当的概括。
  
  从水墨山水画到“竹画”,是一个漫长的探求与试错过程,也是一个技艺得以全面提升的修炼过程。
  
  我们不妨对照水墨山水画作品来品读徐文博的“竹画”,来看看他是如何用留青竹刻的艺术形式来表现水墨山水的魅力的。
  
  《溪山烟云图》是徐文博十年前的作品了,相比他如今的留青山水,略显稚拙,却已能全面展现徐文博留青山水的风格特点,且其创造性地运用了许多新的技法,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了全景山水的意韵——
  
  形制创新
  
  该作品原稿取自清初金陵画派代表人物龚贤的《赠长翁山水卷》的精华部分。此长卷属于典型的描绘江南金陵一带特质的山水画,画中山峦平缓、村林茅舍、平沙浅渚、白云幽壑,构图奇特,聚平远、深远、高远于一图,可谓胸有丘壑、寓奇于安。全幅虽绘群山草屋杂树等景象繁多,但穿插有致,有条不紊。留白处的虚与浓墨点染处的实互为映衬,画面饱满而不失空灵。
  
  徐文博创造性地以三片38×7.5厘米的竹材横向连接的方式,来表现长卷山水,是对这幅长卷画作的量身定制,弧度一致的拼接竹材突破了单片竹材对长卷画作的无奈限制。以形制的创新来拓宽题材,使留青竹刻的表现题材与范畴得以进一步施展。
  
  像这种形制上的创新,徐文博还作了诸多尝试,比如两片横向齐拼、多片参杂横拼,既满足创作需要,又赋予竹材更大表现舞台。
  
  笔意墨韵
  
  画技有师承,笔墨具个性。《溪山烟云图》画作用笔老笔纷披、中锋圆劲,用墨深厚,层层积染,笔与墨交互辉映,笔中有墨,墨中寓笔,勾皴点染中尽显龚贤特有的笔墨用法,其山水具有强烈的整体感、立体感。
  
  徐文博动刀之前,必先读画,读画中山水的点线面、明暗、虚实,读画作之笔墨韵味,反映到竹刻中,是不同的刀法、手法、厚薄。比如相似的山水画,明眼人却一眼可以分辨出自不同画家之手,因为画者作画时对笔墨的不同运用及习惯,赋予其作品鲜明的个性。
  
  就《溪山烟云图》而言,徐文博读懂悟透了龚贤画作的风格特点,虽然画与刻是两种艺术,所用工具完全不同,笔是软的,刀是硬的,以刀代笔表现水墨山水必然在刀法、手法上做出大胆创新,不同的画理对应合理的手法。
  
  从呈现的结果来看,《溪山烟云图》可谓用尽刀法手法,再现画作笔法墨韵,还原了原作氤氲烟岚、寂静空寥的妙境,刀法劲健,气韵雅致。比如山石层叠,交接明晰自然,徐文博用粗壮刀线勾画山石轮廓,方曲有力,处处有刀味,却无一处尖锐,“无斧凿痕”;比如勾皴细密,层层积染,对照“竹画”,可见大至陡峰小至碎石,徐文博以细腻刀法,对形、面、块之明暗与层次,铲削挑刮,平坦处亦见纹理,无一处不观照。
  
  徐文博说:自然之物本就有着天然而成的圆润,用太过锋利的刀只会破坏自然美感,显得生硬呆板。这是徐文博多年师法自然的总结,也体现出刻者在漫长的创作过程中始终保有一颗朴实稚拙之心,慢工出细活,才能刻出理想的山水。
  
  层次分明
  
  龚贤的积墨山水画力求明暗,解决的是局部立体结构与层次的关系,表现在画树、画山均分层次,比如七遍积染,产生丰厚华滋的明暗效果。
  
  留青山水的难点也正是要解决层次的问题。观竹画《溪山烟云图》,从局部细节亦可见石与石、石与树无一处不交待得清晰明了,薄薄青筠在徐文博刀下似乎变厚了,留与不留之间形成了丰富的层次,比如多留一点便增加了敦实的体积感,使石块有着真实的光感;少留一点便显示石块虚化的暗面,使石块有着斑驳的纹理。
  
  层次的多寡是对比产生的,层峦叠嶂画于平面之上,呈现的却是平远、深远、高远的立体山水,对应到竹刻中,徐文博把握住了整体的虚实、局部的明暗。仿佛七遍积染,徐文博在处理每处细节时不急不躁、胸有成竹,观其“竹画”,块石立体,丛树参差,皆因每块石每片叶都非平面,都有虚实变化,都作了相应的深雕浅琢。
  
  自然生气
  
  再读《溪山烟云图》,场面繁复,却显出清逸萧疏的美感,这不是靠在布局上安排开阔的水面或是留下广阔的空白来营造,而是在实实笃笃的崇山叠嶂中显出空间,笼罩其画面的一股气——天光、水气、岚气的混合物,是一种自然生气。
  
  徐文博对自然生气的表达尤为精妙,对竹筠的薄透处理,刀法不一,呈现出水波微漾、岚气轻浮、烟云缭绕的不同效果,各美其美,又以局部竹筠之轻薄突显山石厚重,令远山朦胧、丛树隐约、丘壑半隐。正是对竹筠厚度的精微把握,在有限的对比中,产生一种光影变幻、空气流动之感。
  
  徐文博留青山水作品在铲地时均采用鳞皮地糙地,如竹刻名家金西厓所述:“地,不可不匀,又不可太匀,不匀刺目,太匀若机所为;但期有地而不觉有地始佳,其功能只能在衬托间隔,决不可喧宾夺主,使人眼花缭乱也。”鳞皮地糙地似匀似不匀,似光似不光,类亚光磨砂底,触之光洁,对光无处不见刀痕,抵竹肌而通透,挟刀味而稚秀,以糙地来营造留青山水的精致、细腻、沉静,更为适宜,也与自然生气相通,使得“竹画”气韵生动。
  
  当作品积累至数十幅时,徐文博的留青山水“竹画”烙印上了自己的风格,展示出独特的魅力。
  
  谈及多年以来的尝试与钻研,徐文博再次站在《溪山烟云图》前,仿佛又一次完成当代刻者与古代画者之间关于技法与理想的对话。面对这幅曾经赢得多项大奖的旧作,徐文博不吝批判,这幅作品是其竹刻生涯的一个重要节点,它代表了当时的成功,亦包含着当下的遗憾:比如何处的烟云若薄透些效果更好,何处的苔点应有选择地处理,何处的树丛前后关系当处理得更有层次感……
  
  正是始终面对真实的自己,不断地修正自己,才拥有更多前行的动力与支持,成就更为文秀博大的新锐竹刻家徐文博。
  
  而我们在欣赏徐文博的留青山水“竹画”时,面对其精心营造的山水逸境,如何能不心向往之?北宋画家郭熙在《林泉高致》中云:“谓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游者,有可居者。画凡至此,皆入妙品。”这一对山水画的审美标准,同样适用于竹刻山水,适用于品读徐文博的留青山水。
  
  参考文献
  
  【1】杨冬《最美山水画100幅》人民美术出版社 2018.12
  
  【2】曹晓倩《论龚贤从“白龚”到“黑龚”的艺术转变》 教育学文摘 2019.3
  
  作者:杨东梅,工艺美术师,江苏省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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