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紫砂茶盘；陶刻；罗汉伏虎
“刻”在华夏大地上的历史甚至比文字还要早，远古时期先民们就已经在石头、泥巴抟制的器皿上刻简单的符号。后来陶制品诞生，“刻”这一技术更是随之发展，成为一门独特的工艺。紫砂的材质虽然不完全属于陶，但其作为陶瓷艺术的分支，引入“陶刻”技术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情。清朝陈鸿寿推出“文人器”之前，紫砂就尝试通过临摹碑帖将“刻”的艺术与紫砂结合在一起，陈鸿寿的“文人器”则是将这种结合推向了大众化，使其发展更深、更广、更远。茶盘就是茶文化中最为重要的器具之一，最早起源于唐代，可以防止茶汤溅出。当时的茶盘式样十分简单，用竹板或木板裁切成方形或圆形，搁置在茶几上，就能用来承载茶具了。因为它的实用性，茶盘延续到宋代，随着当朝丰富的茶事活动和茶文化而得到了更为广阔的发展，并成为精致的、具有观赏性的艺术品。明代，饮茶方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茶盘的式样也从宋代的精美转向了明朝极简的审美风格。在紫砂艺术中，茶盘也是不可或缺的器具，它的形状、装饰等都有着深刻的寓意，并和紫砂茶具在茶事中一起承担着重要的作用。
紫砂茶盘因为特殊的材质，注定了其朴素拙雅的基调。清朝文人紫砂的崛起则为茶盘的装饰提供了无尽的便利与发展空间，茶盘这一功能性十分突出的器皿也因为陶刻的丰富内容与金石笔墨而多了几分文化气息与人文情怀。作品《罗汉伏虎茶盘》正是源于文人紫砂的创作宗旨而成型，通过古朴的造型和简练凝实的刻绘彰显了浓厚的“刻”味、书卷气以及文化寓意。
罗汉是佛教中的尊者，地位仅次于佛陀与菩萨。佛典中阐释：得罗汉果位者，能断尽世间烦恼，跳出生死轮回，享受天人供养。伏虎罗汉，说的是十八罗汉中的第十八位弥勒尊者和老虎的故事。弥勒尊者在深山中修行，面壁定禅，心如止水。深山中有一只猛虎，常常因捕捉不到猎物而长啸，弥勒尊者见其饥饿难耐，心生不忍，于是将自己的饭食喂虎。日复一日，老虎被弥勒尊者的举动感化，常年伴随其左右，成为修行路上的伙伴。从此，“伏虎罗汉”成为民间耳熟能详的佛教故事，历代画家、雕刻家都热衷于描绘刻画伏虎罗汉的形象，以传递佛教舍身为人的崇高教义。
作品《罗汉伏虎茶盘》以此为刻绘内容，在茶盘上进行陶刻装饰，不仅凸显了高超的技艺，也将茶文化与佛教文化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茶禅一味”的禅意更为浓郁。作品采用原矿底槽清泥制作，作为紫泥料中的精华，底槽清胎质坚硬、塑造性和延展性好，透气性也强，不仅烧成后色泽紫中带红，相对平整颗粒小的外观更加适合陶刻。整个茶盘外观呈圆形，边沿凸起，可以防止茶水四溅。中间平整，可以牢牢地承载茶壶、茶杯。陶刻装饰就是以茶盘平整的水平面为载体，进行刻绘。首先在茶盘上画出底稿，然后利用刻刀工具佐以各种技法刻画出图案。再进行适当的修饰完善后，用紫砂色泥调浆在适当的刻痕处进行上色处理。最后烘干入窑烧制。烧成后整个茶盘色泽偏紫红，刻绘画面清晰可见，其中的禅意更是直入人心，使得作品一下子从茶盘上升为颇具文化内涵的艺术品。
纵观整个刻绘画面，艺人以高超的琢砂刻法和单刀刻法刻出了罗汉和老虎的双重意象，其泥料质地致密细腻，色泽纯净光润，配以“伏虎罗汉”一图，画面感十足。在明人徐渭的《伏虎画赞》中，有这样一句描述：“我观伏虎，曲蟠以枕。”描绘出了老虎凶悍威猛、充满力量的一面。“伏虎”一词，就是指老虎趴在地上，放松警惕的状态。罗汉被刻画在整个茶盘的中心位置，穿着僧袍盘腿而坐，在底槽清泥的泥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和谐自然。罗汉的头型、面部神情、络腮胡等都刻画得十分清晰，法相显得格外庄重严肃。罗汉的服饰刻画更为细心，看似写意，但具有一定的写实性。衣纹线条流畅自然，转折处也呈现流动的质感，将僧袍的宽大、厚重质地都刻画得十分形象。单刀刻法十分考验艺人功力，需要一气呵成，因此刻痕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映衬了罗汉的淡定从容姿态。老虎伏卧在罗汉腿边，其庞大威猛的身躯，充满力量的虎尾均采用琢砂刻法，勾勒出森林之王威猛霸气的一面。虎头支撑在罗汉腿上，显得十分安详宁静，一点也没有猛兽的狰狞感，两只前爪搭在前方，显得温顺无害，似乎在倾听罗汉的教诲，又似乎在与罗汉嬉戏。艺人捕捉到了罗汉与老虎这样一静一动的微妙交流，于是通过刻刀将其定格为具有禅意的画面，刻刀的技艺多变，刻痕线条也随之变化，使得茶盘呈现出张力十足的艺术表现力。同时也将罗汉的慈悲、老虎的驯服刻画入微，蕴含佛教文化中“降伏烦恼，守护平安”的寓意。
《罗汉伏虎茶盘》上，罗汉神情安详自在，老虎姿态慵懒表情无害，两者共同营造出极具禅意的氛围。整个刻画不仅在细节方面展现了高超的刻绘技法与造型能力，也在布局方面展现了紫砂艺人的综合实力。刻画内容与茶盘的大小搭配协调，内容既不会太满显得画面拥挤，也没有太小造成太多的空白显得小气，而是大小适中，位置适中，完全符合陶刻在紫砂文化中的适度性——艺术气息浓厚，但又不会喧宾夺主。总而言之，整器选材、立意极具禅意，取材佛教人物故事，精心布局，立体展示，为室内陈设，或承载茶具，无不是意趣盎然。
作者：陈增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