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刺绣是一种造型艺术,在造型艺术中把对不同物象用不同技巧所表现把握的真实感称为质感,质的感觉,是艺术家都应追求达到的境界。刺绣的质感便是刺绣的材质、创作质量带给人的感觉,以刺绣特有的针法等具体技巧,来表现光影、色泽、肌理、质地等等质感因素,追求逼肖的效果。本文浅论了作者在刺绣造型中质感表现方面的实践性探索。
[关键词]刺绣 造型 质感表现
刺绣是一种造型艺术,即是以一定物质材料和手段创造的可视静态空间形象的艺术。无论是从对刺绣本体的丝质材料的运用,还是刺绣表现的形象客体,质感都是造型中的一个重要方面。本文试图通过自己在刺绣创作中的探索和实践,浅谈刺绣造型中质感表现的一些领悟。
一、质的感觉,是艺术家都应追求达到的境界
在造型艺术中把对不同物象用不同技巧所表现把握的真实感称为质感。艺术品所表现的物体的物质真实感它是对一切描写对象客观的、本质的表现,是经物体仔细观察后进行有活力和生命力、有血有肉的描述。文艺复兴时代,绘画就以严格的形体结构,生动的人物形象,明确的明暗对比,以及精美如实的质感表现为其主要特征的,当时被称为文艺复兴盛期绘画三杰的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菲尔等大师,他们的素描艺术至今被高等美术学院作为学习教材,因为他们所描绘的物体、人物等确实是达到了呼之欲出,击之有声,为人们所叹服。
刺绣的质感便是刺绣的材质、创作质量带给人的感觉,以刺绣特有的针法等具体技巧,来表现光影、色泽、肌理、质地等等质感因素,追求逼肖的效果。刺绣的质感是作品本身散发的品质,是无需张扬的魅力,它传递着刺绣主体与客体相互交融的微妙信息。
两千多年来,绣品主要以精美、细致的绣工而驰名,从《诗经》上赞美周公、秦襄公的绣裳,荆州出土的龙游凤舞,猛虎瑞兽的战国刺绣纹样,到绚丽多彩的民间刺绣,无不体现一种“错彩镂金,雕缋满眼”的质的美感。清光绪年间,刺绣艺术家沈云芝的作品,同样融西洋肖像仿真,具质的感觉的特点于绣品中,达到栩栩如生的境界。正是苏绣艺术界的前辈们不断孜孜追求和创新,苏绣被世界各国誉为“东方明珠”。现在,历史已进入到二十一世纪,我想该是我们青年一代为艺术发展作出新贡献的时候了。以往苏绣选择最多的题材,当属花草虫鱼或山水风景,但是一些特殊的器物,例如:青铜器、翡翠、玉器等,却很少有人去绣制。而在当今各种艺术正趋鼎盛时期,刺绣艺术家们更应用真挚感受去创造透露着绝大生命力的生动逼真的质感的刺绣艺术品,这确实是刺绣艺术品中值得重视的关键问题,也是我这几年来大部分作品是这一主张的艺术实践。
造型艺术的物质媒介决定了其作品的静态的永久性,它总是以静示动,寓静于动,以无声示有声,在一种永久的物质形态中表达深刻的历史和审美蕴涵。质的感觉,来源于对物象整体的观察,有生命力的深远的领悟。
在创作绣品《水乡》时,绣面看来平淡无奇,破旧的墙壁,歪斜的小桥小船,稀疏的树木和爬墙的小草。然而,它有一种无形的魅力,使人百看不厌。这些不起眼的角落,闪烁出大自然的江南水乡的生命之花,仿佛听到昆虫在鸣叫,小船轻摇的流水之声,交织成一首光与色的交响效果,这是无声的醉人的充满质感的音乐。在对《古铜器》、《古瓷》的创作中,重要的是倾注了柔性、柔情去分析观察、研究、捕捉它们的光彩等质的魅力。文物不只是代表各个时代一定的历史、艺术、科学价值,更重要的是个时代优秀艺术创造,卓越的科技文明。也只有中国人才能把高岭土烧制成无价的名瓷,那青花的幽菁,五彩的绚丽,无一不浸润着质的美感。那些被沉没了几百年,几千年的艺术品,仿佛在闪烁着光芒,在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这些都是我们的祖先留给我们后人的无价的艺术瑰宝。正是创作这些物象的奥妙之处,借着寄托我无穷的情感。
二、质感,应融汇造型艺术的审美特征
刺绣作为造型艺术形态之一,在作品质感的表现中也应遵循造型艺术的审美特征。
1、造型性。这是造型艺术最为基本的特征。它是指艺术家使用一定的物质材料和手段,在一定的空间中塑造出艺术形象。由于这种艺术形象是直接的空间存在形式,因此人们的视觉可以毫无障碍地感受到它们的存在,从而引发审美感觉。在刺绣艺术中,绣者应用线条(丝线的走向)、色彩、色调等拘留在平面空间中,创造着或平面感或立体感的二度形象。而在古文物绣制中,质感是其造型性的首要特征。
我曾应一位日本客人的要求,制作西安法门寺地宫出土金银器文物的刺绣艺术品。我直到对图片所展示的文物的细部刻画以及锈迹斑斑都熟记于胸中,才开始实际操作。在绣制时我先是走了一段弯路,采用很细的丝线进行绣制,但效果不是太理想,作品的立体效果和沧桑效果总是体现不出来,对锈迹的刻画,不是呆板就是不够生动。通过反复探索,作品给予顺利完成,日本客人看到了以后非常高兴,一下又订了好几件。至此我对绣制金银器皿也有了一定的体会,其中首要的一点是:一是要体现作品的质感,作品的质感如绣制不出来,一切的手段都是毫无意义的,质量应体现在几个方面,首先要有透视效果,也就是立体效果。其次要绣出作品的金属质感,这与丝线有很大的关系,再次要刻画出文物的特性,才能显示它的陈旧感和价值。这些都是确保造型性的必要手段。
2、到达顶点之前永固性与瞬间性。造型艺术由于塑造的是可视的空间性的静态形象,因此就其本质而言,它是不适合表现事物的运动和过程的,它只是一种空间艺术而非时间艺术。正因为此,造型艺术家在创作中必须学会观察时间生活与事物过程,学会在事物过程的动与静的交叉点上捕捉瞬间形象。
我最近绣作《肉形石》,原物是一块玛瑙石,现存于台北故宫。它是一块清代的天然石头,色峰纹理全是天然形成的,清代制作者据其质感丰富的石材加工琢磨而成,肌理逼真,并将表面染色,肉皮上还生了毛孔,看上去完全是一块栩栩如生的五花肉块。我通过思考,认为表现它的最佳“瞬间形象”就是重在刻画其质感。
为了用柔软的丝线表现出一些静物坚硬的质感,用平套针先绣背景。背景色彩温和针法细腻。绣主体图案肉形石时,先以平套针打底,然后以大小交叉的乱针覆盖。看上去很乱,但实质却是有序的。在线色上要突出“红烧肉”的酱油熏色及其油润感,用色线以茶黄色打底,黄秋香色覆盖,沙红色为主,淡紫色加以点缀,并突出红烧肉皮上的光亮点,使得“红烧肉”显现出烧制后的质感。在绣“肉形石”鎏金底座时,则着重表现底座的金质器具的质感,绣时,我根据底座波纹的走向,用滚针绣制,并用平针加以覆盖。这样使得“肉”的肥瘦层次分明、肌理清晰、毛孔宛然;不仅形似,而且神似。
《肉形石》的绣制,不是简单的依葫芦画瓢。其刺绣过程,实质上是运用苏绣技艺进行艺术再创作的过程。
3、从长于再现而力求表现。从传统角度看,造型艺术是长于再现而拙于表现的,然而造型艺术的现代发展却打破了传统的再现的藩篱,日益由再现转向表现。这种表现性是指艺术家通过造型艺术的创作活动来表现和传达自己的某种意识及情感倾向。
“意蕴”就是艺术作品内在的含义、意义和意味,包括一种内在的生气、情感、灵魂、风骨和精神等等。要培养自己对作品的深层意蕴感觉能力,因为只有感觉到的东西,才能被准确地表现出来,才能更好地实现作品的审美价值和社会文化价值。
如我在绣作《塔什库尔干少女》和《川滇金丝猴》时,均着重通过质感细节的描述,注入了自己的情感。两幅作品均采用了4丝线至0.5丝线绣制,背景以平针绣为主,而少女头发、金丝猴毛发以丝毛针为主,平乱结合为辅绣制,丝线用线约在500种不同的颜色。前者少女的毛发真实自然,丝丝分明,用柔软的丝线表现出少女头上银饰特有的质感,还有头纱特有的透明与轻柔感,仿佛微风一吹,银饰叮当作响,头纱轻飘漫舞感,体现出塔什库尔干特有的文化。后者力图给金丝猴注入生命力,仿佛等待亲人的归来,又好像思考着自己的未来,使得它栩栩如生,给人一种回归自然的清新感。同时力图表现人类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希冀。
三、色彩与质感的关系
色彩与质感在视觉印象上是一种相互作用的关系。色彩也存在质地感,混合色、明度暗、彩度高的色彩有粗糙、质朴感(如驼红、熟褐、蓝灰等);颜色较艳、明度亮、彩度略低时,有细腻、丰润感(如牙黄、粉红、果绿等)。在艺术创作中,恰倒好处地应用色彩与材质肌理效果,就能强化作品的表现力,更好地传达设计构思,使作品产生强烈的吸引力和艺术效果。色彩对于艺术来说不仅仅指颜色,还是一种感受,一种比较,一种心理,一种修养。
因此,质的感觉还依靠色彩的生动性。生动是生命力的体现,生命力中美的体现,刺绣艺术品也必需体现这种色彩的生动性。色彩是以不同的光源,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沈寿先生在《雪宦绣谱》妙用篇中说:“色有定也,色之用无定;针法有定也,针法之用无定”。
如在创作绣品《青铜器》系列时,我通过仔细观察,发现“青铜器”的色彩并不是简单的固有色加明暗的表现方法,它没有哪一块可以说是纯净色。它们带有几百年、几千年时光的风涛烟尘,沧桑坎坷,斑斑印迹,这些物象色彩丰富而凝重,绚丽而浑杂。因此只有把各种色彩依照客观的条件色的规律而精心运用,才能转化为活生生的客观物体。
质感艺术,追求着一种自然、人文的关怀、和谐。我们在创作中,应注重质感艺术与主题相协调统一;以人文环境为中心,使作品达到人—环境—艺术的和谐;使质感艺术与艺术造型相结合,产生共鸣,从而达到“美”的境界。
参考文献
[1]邵洛羊《中国美术大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02.12
[2] 沈寿.《雪宦绣谱》.重庆出版社,2010.10
作者简介
王丽华,1970年出生,现任苏州江南一绣有限公司总监,高级工艺美术师、江苏省工艺美术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