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在现代漆画语言体系中，由于对材质的尊重，使材质美成为画面主体，而材质美是不同于图形和纹样的具有抽象意味的抽象美，这种抽象美随同材质被带入现代漆画之中，而且成为现代漆画技法语言的根本出发点，也是现代漆画最终落脚点。本文从现代漆画语言特征出发，着重阐述在现代漆画本体语言体系中存在的抽象因素，以及抽象因素对现代漆画形成和发展带来的影响，进而论证了抽象因素在现代漆画发展过程中具有的学术和实用意义。
关键词：现代 传统 抽象 本体语言 材质 创作 发展
现代漆画是一个具有完整学统的新兴画种，也是现代艺术形式之一。作为现代漆画根基的髹漆艺术是我国古代工艺中应用最早、传统积淀最深和受外来影响最少的一种工艺。从浙江余姚河母渡文化遗址出土的朱漆木碗可以证明我国用漆历史可以上溯到七年前甚至更远；而且在历史的各个时期，漆艺都以自身独特的艺术魅力和顽强的生命力向世人展现它的风采。在国外，由于受到中国的影响，日本、越南以及法国等都对漆艺有着深入的研究和广泛的应用，可见，现代漆画不仅具有鲜明的现代艺术特征，更具有深厚的传统基础。
一、现代漆画的形成
在上世纪40年代，我国著名工艺美术大师沈福文教授在深入研究传统漆艺的基础上推出了传统漆画，他的学生陈恩深教授又在传统漆画的基础上，从审美高度深入探索各种材料技法语言，最终推出了具有更高审美价值与浓郁现代气息的现代漆画，在现代漆画的形成与发展过程中，诸多因素成为它与传统漆画的不同点，更是现代漆画的立足点；比如审美倾向、材料技法以及制作方式等；我认为在它形成和发展的过程中具有重要意义的是其中的抽象因素，而抽象因素又是这些不同点的共同归宿。
二、抽象的概念
关于“抽象”，《现代汉语》中的解释是：从许多事物中舍弃个别的，非本质的属性，抽出共同的，本质的属性。“抽”，即抽取；“象”，即事物本质。①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谈到抽象，就仿佛谈到了高度与空洞，而且往往认为它没有依据。其实，“抽象”这一概念并不是难以理解更不是不着边际，它与具象相对应，是事物的另一种显现形式，日常生活中的各种规律和秩序就是抽象的。那么，对于具有抽象因素的抽象艺术，可以简单的概括为，失去了与现实明显联系的，没有客体的艺术即抽象艺术。在现代艺术作品中，我们不难发现抽象因素的存在。
由此说来，抽象与具象又是不是对立的呢？抽象与具象作为艺术运动的两极均植根于人类的意念及世界观中，只是具象容易在第一时间被人感知，而抽象因为它的本质性和共通性，往往存在于事物的表象之下，或者说藏在我们的内心深处。所以说，抽象对具象具有包容性，而且是超越于具象的更高形式，也是人类感知事物特有的方式。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抽象艺术比具象艺术更为进步，那么这个进步的表现可以分为以下两点：第一，对语言材料的把握能力增强；第二，绘制技术的进步。对于现代漆画，正是做到了这两点，才使之超越传统漆画，在现代艺术规律的道路上驰骋，傲立于当今漆画界。另外，现代艺术的明显特点就是把抽象艺术作为终极目标和最终结果；作为现代艺术形式的现代漆画当然地也具有这个特点，而且现代漆画正是扼住了现代艺术的这个咽喉，才能在现代艺术领域里面没有丝毫动摇！
三、现代漆画与传统漆画及传统漆艺的比较
既然说现代漆画中具有抽象因素，那么我们可以从现代漆画和传统漆画以及传统漆艺比较之中得到发现。在传统漆画和传统漆艺中，各种材料的使用也较为丰富，而且其中不乏经典之作，比如清代的“雄鸡百宝嵌漆砂砚盒”，使用金银、宝石、珍珠珊瑚、象牙、螺钿、沉香等多种材料在漆板上镶嵌；虽然这件作品很美，但是材料的镶嵌和拼贴仅仅作为一种手段用于表现图形和纹样，而且材料必须服从于所表现的图形纹样；不只是这件作品，在传统漆艺和传统漆画的诸多作品中都可以发现这个规律；可以说表现图形纹样是传统漆画和传统漆艺的最终目的，而材料只是图形纹样的载体。在对传统漆画以及传统漆艺的探索发现中，材料的天然美感被发掘出来，这种材质之美是完全不同于图纹美的更为质朴和真实的美，正如陈恩深教授在《当代漆艺》中对蛋壳的评价——“蛋壳之美，在其镶嵌中受力压平时产生的裂变纹理”。②
四、现代漆画中的抽象因素
在现代漆画创作过程中，由于发现了材质的天然美感更为质朴和真实，所以最重要的审美特征发生本质上的改变，由传统漆艺和传统漆画的“图质”之美转换为这一至关重要的“质——图”之美，带来材料的运用以及技术的更新，也把图形转换为了材料的载体。在材料应用上，开创了铅丝镶嵌，在各种锤炼过程中呈现出来的铅丝可以具有阳刚之美，也可以变得像女人体一样具有阴柔美感；对于最为传统的材料——蛋壳，其开发运用也发生巨大变化，在传统漆画中，蛋壳只是白色的替代物，而且只需要平平地镶嵌一层，在现代漆画中不仅可以正贴，还可以反贴，甚至在有些作品中，蛋壳被层层拼贴，以求更加丰富和纯粹的蛋壳肌理；另外，还有箔色等新颖材料的应用也是传统漆画所没有的。在技术运用方面，由陈恩深教授独创的拓叶法、砂饰法和流云法都具有很高的艺术造诣，而且作品具有很强的现代气息。更为重要的是，无色透明化学漆——聚氨酯的使用完全改变了传统漆画的色彩规律。在传统漆画的“总见褐色”与“总见褐色性”中，冷艳的绿色和蓝色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这限制了画家的自由，更限制了漆画的表现力。可以说，由于聚氨酯的使用导致的鲜艳色彩的出现，不仅实现了传统漆画的愿望，更加自由的色彩运用还带来了漆文化的历史性飞跃。
由以上对比中看到，材料的天然美与质地美完全成为构成画面美感的重要因素，而材质的美感与图纹的美感完全不同，是一种更为纯粹并且具有浓郁抽象意味的抽象美；所以说现代漆画的现代抽象意识成就了它的现代气息，是抽象因素使沉睡在大漆之下的材料露出本来面目，造就了现代漆画的材质突显，这种材质突显带来的就是抽象因素在现代漆画形成和发展过程中的广泛应用。
五、现代漆画审美的抽象
现代漆画在审美倾向上所取得的成就可以说是它立世之本。从作品内容来看，传统漆画主要描绘具象事物，描绘具体内容则不是现代漆画最主要目的。按照沃林格的分析，艺术意志分为两种不同的心理冲动：移情冲动和抽象冲动。③“移情冲动是以人与外在世界的那种圆满的具有泛神论色彩的密切关联为条件的，而抽象冲动则是人由外在世界引起的巨大的内心不安的产物。”④按照这个分析，可以把传统漆画归为移情冲动，那么，现代漆画就应该归为抽象冲动。对于抽象冲动，沃林格又解释到：他们在艺术中的所求的幸福的可能，并不在于将自身沉潜到外物中，也不在于从外物中玩味自身，而在于将外在世界的单个事物从其变幻无常的虚假的渴望性中抽取出来，并用近乎抽象的形式使之永恒，通过这种方式，他们便在现象的流逝中寻找到了安息之所。⑤由此可见，抽象冲动较之移情冲动更为真实，更能体现内心世界，换句话说，抽象较之具象在内心世界所占有的空间应该更大。现代漆画对题材的要求似乎比传统漆画少了很多，而且大多作品都不直接表现现实世界中的物象，甚至现实中的形象一旦进入画面就会发生改变，甚至有的作品完全抛弃了形象因素，那么现代漆画注重的当然就是除去形象外衣的绘画本体与在内心占有相当分量的创造精神了。在这种主观意识引领之下，现代漆画走向了更高的精神审美位置，“人为”因素在现代漆画作品中显得举足轻重，绘画精神更为执着与自律。
可以说，是材料的抽象性引导了内容的抽象性，而内容的抽象又诱导材料在审美维度上占有重要位置。材料技法的自如运用与高度的审美追求相结合，势必导致现代漆画在本体语言特征下获得更大的自由与开发，各种形式的制作与髹饰使得现代漆画没有固定形式，唯一固定的是对漆的无数可能性的研究与开发，在我们的作品中，现代漆画的抽象因素被提高到了第一位置，我们不再搜索记忆和现实中的图形，讨论各种可能性使得创作过程轻松而有趣。从创作的一开始就非常注重抽象因素对画面的决定性作用，图纹仅仅用于承载画面内容。现代漆画的开放与包容使创作者不能预知最终效果；因为传统漆画的各种教条与由大漆所带来的繁复的制作在这里都不再对创作有任何阻挠，所以在这里人与材料变得非常友好，共同作用于画面的结果往往是出乎意料的，更超越预期的想象；我们更重视由材料天然特性所导致的非人为肌理，比如蛋壳裂纹，灰料的凹凸感，传达出更多的自然气息，传达出更多的诗意般的美感。
艺术的发展有其自身的规律，而每一种艺术形式又有自己的特点，只有充分把握这些规律与特点，才可以将艺术推向更高的高度，这不仅需求艺术自身体系的完善，更要求艺术家对艺术的执着与警醒。在现代漆画发展的同时，我们不能仅仅停留在现有成就上，现代漆画是一门技艺性很强，精神性很高的艺术，作为现代艺术的一支奇葩，它当之无愧地走在漆画界的最前沿。我认为，要使现代漆画得到健康有序的发展，应该抓住它具有抽象意味的材料语言特征，从抽象艺术的角度出发，调动一切自然与人为因素，在开放与自由的创作空间中，带着传统漆艺的精髓，洞察现代审美倾向。抽象化发展作为一个发展方向无疑符合现代漆画对材质美的尊重和对审美意味的追求，而且抽象的语言与材料的抽象交相辉映，势必会在更加充实与自由的创作过程中带来发现的惊喜，使现代漆画的本体语言得到更大力度的夯实来激发它自身的完善与创作者的灵感，带来审美价值的不断超越。
参考文献：
①《现代汉语词典》 商务印书馆1983年修订版
②《当代漆艺》 陈恩深著 重庆出版社2003年出版
③—⑤《抽象与移情》 w 林格著 辽宁人民出版社 1987年版
作者简介：
文举，1981年出生，江苏扬州人。助理工艺美术师，06年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漆画专业。现在扬州漆器厂工作，致力于漆器稿件的设计与工艺创新，运用理论联系生产，在实践中不断总结，积极的、更好的为漆器事业服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