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中国缂丝是一项历史悠久(距今已有2500年)，织法奇特的丝织工艺，与一般通经通纬的织造方式不同，它只需以简单的平纹木机，通过多种缂丝的技法，就能织出千姿百态美轮美奂的画面，具有了明代画家董其昌形容缂丝“以梭代笔” 的神效。缂丝织出的画面正反两面皆同，由于色块与色块之间有锯齿状空隙，古人云“承空视之如雕镂之象故名缂丝”所以历史上又称缂丝为“刻丝” 。

       任何一种事物从诞生到成熟决不会一蹴而就，由简到繁，由萌芽状态发展到成熟期，需要通过一段极其漫长而艰难的历程。缂丝技艺传承至今已有二千五百年的历史，在这漫长的传承之路上，代代缂丝艺人生生不息，吸吮了人间灵动之气，截取数千年华夏文明的精髓，耐得住寂寞，忍得住粗茶淡饭的生活，耗尽毕生精力，才注就了这一颗光彩夺目的明珠。缂丝在博大精深的华夏文明中，独树一帜，荣得了“织中之圣”之美誉。

       本文将就一些历史文献，浅谈缂丝演变与提高的进程，通过自身从事缂丝事业二十多年的酸甜苦辣史，阐述传承与发展辩证关系。 

      关键词：缂丝    传承      发展

       一、 寻找缂丝传承的足迹

      缂丝产生的因缘，众说纷纭复杂。但不管怎样，缂丝产生，这两个因素缺一不可，一是‘缂’出现，二是蚕丝产生及运用。

      1、“缂” 的原由，众所周知，它是原于经纬交织，经纬交织原始于人们基于服饰面料需求。1930年在周口店的山洞里发现了骨针，由此可以推算1万8千年前的山洞人已经穿上简陋的衣着了。在6000年前的仰韶文化遗址中，发现了每平方厘米经纬各有10根的粗麻布印痕。在4000年前的良渚文化遗址中，发现了每平方厘米经纬各有20-30根的葛布和每平方厘米经纬各有40-50根的绢。人们在大自然的环境中，需要用各种材料去蔽体、御寒，并逐步摸索出最适宜制作衣服的经纬交织的材料。这就是经纬交织出现的原始要求。爱美是人们的天性，以致又逐渐增加了装饰外表，增加美观的作用。而且在人类组成聚落社会以后，服饰又增加了一项识别身份的作用。介于上述服饰的演变过程，‘缂’的技法在经纬交织的基础上逐渐延伸出来。

       据中国许多文献资料中都陆续记载了“缂”的最初表现形式与大概出现的年代。大约公元前200年左右，生活在高寒地区的人们已经在毛织物等粗毛织物的基础上，创造出了更富于装饰性的精毛织物。既有用“缂”的技法，俗称通经断纬现象。尤为特出的是现藏于英国维多利亜-阿尔伯特皇家博物馆的一块在新疆古楼兰遗址中发现的汉代“奔马”缂毛。是迄今为止中国出土文物年代较早较具有的一件通经断纬特征的织物。彩色的纬线奇妙地织出奔马和卷草纹，体现出我国西北地区的装饰纹样风格和工匠们高超技艺。

       2、“缂”的初始阶段，是在人类求美求好的基本需求下，逐步诞生与发展起来。而缂与丝的结合，形成了缂丝独特的风貌。据考古发现，约在4700年前中国已利用蚕丝制做丝线、编织丝带和简单的丝织品。商周时期用蚕丝织制罗、绫、纨、纱、绉、绮、锦、绣等丝织品。蚕丝手感软而富有弹性，具有较高的伸力，吸色性能好极易染色，柔顺度高，还具有良好的光泽度。蚕丝众多的良好的物理性能，为缂的转型起了质的变化，为缂丝的形成及逐步发展与提高提供了极好的物质基础。

       二 、缂之艺 艺之圣

       工艺品的最高境界，就是完美的工艺技法与极高的艺术内含的结合体，所以我们切惯称工艺美术。缂丝的初始阶段因为技法的不完善，无法适应复杂多变的花形、基本上还只能织出简单明快的图案。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多少代缂丝人孜孜不倦的努力，缂丝发展到唐朝其技法已较完善，可以说唐朝时期为中国缂丝的华升，奠定坚实技术基础。2007年，我们曾为日本复制了一套中国唐代的缂丝袈裟，这套袈裟在九世纪(唐朝末期)由日本空海法师带回日本，现存日本教王护国寺(東寺)堪称“特级宝物”，该套缂丝袈裟在日本全称--犍陀榖系袈裟。这套缂丝袈裟由二十一片组成，每片通体平整挺括呈罗纹状(又称瓦楞地沟纹)，并出现了多种缂丝技法，如木梭戗、掼织法、并线法，尤为假缝技法更为突出。

       缂丝发展到宋代已发生了质的变化，尤其是宋代宣和年间，元代陶宗仪认为：“宋宣和又以刻丝缕为绘翰，俨如笔墨，所作可比化工之妙，……钩勒挑踢处，无纤毫遗憾，噫!技至此乎，超神入化矣。” 宋代缂丝，因为技法的多样性，表现画面能力更加丰富与精彩，能充分反映出绘画特点，花鸟鱼虫跃然缂丝作品之中，进而产生了许多具有代表性的传世佳作，众多专家称其为《宋缂丝》。宋缂丝即现代称之为的“本缂丝”。宋缂丝特征，除了在肌理上呈现出罗纹档(又称之为瓦楞地)，更主要的是艺术效应更为突出。台北故宫博物院资深研究员童文娥女士，在《缂丝风华--宋代缂丝的成就与表现》一文中是如此之说：“宋代缂丝技术是以唐代原本的技术为基础，发展出多样的技术……使花纹更具立体感与装饰性。宋代缂丝技术已十分成熟，且不受常规所限，织法细密，表现又极富艺术性，是缂丝的黄金年代。” 该文中所讲“表现又极富艺术性” ，是宋缂丝革命性突破的表现。宋代缂丝有如此跨越步的发展，根本原因有三。其一，有良好的社会环境和文化氛围。尤其在宣和年间，出现了许多传世的艺术佳品，“清明上河图”就是其中的代表作之一。其二，缂丝技法有了革命性的突破。其三，缂丝艺人极富有艺术修养，灵活使用各种技法，使缂丝作品充分反映出绘画的气息，达到超神入化之境地。为此，缂丝赢得美誉——织中之圣。这实乃为“缂之艺，艺之圣”。

       三、跌宕起伏 技艺无境

       1、传承与发展是缂丝健康延续的必要条件

      纵观中国缂丝2500年的艰辛发展史，一代代缂丝人用千年艰辛逐渐形成了缂丝完整的制作体系，曾经注就了一代代辉煌，为后人的缂丝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缂丝在中国传统文化艺术领域中，虽然享有极高声誉，甚至在拍卖市场大受追捧，拍出了八千多万元的天价，但作为古老历史的文化传承者的缂丝，跌宕起伏走到现在，仍在面临生存还是烟灭的艰难抉择。历史上缂丝作为皇家御用珍品，长期因其养在深宫中，外界对他知之甚少，既使缂丝发展到新中国成立之后，随着80年代的改革开放的兴起，日本向中国大量进口缂丝和服腰带及其他缂丝制品，中国的缂丝生产能力快速发展，似乎给缂丝发展注射了活力，中国的缂丝发展迅猛，但是随着日本市场需求快速萎缩，缂丝价格一落千丈，如雨后春笋般兴起的大大小小的缂丝工厂，纷纷倒闭。这一起一落的风潮，对国内的民众似乎没有丝毫影响，对“缂丝”两字仍然陌生。如果让这尴尬局面任其长期发展下去，国内市场又实难打开，那缂丝将会面临艰难的发展瓶颈，再金贵的传统工艺也必将面临消失的危机。

      在当今社会高速发展，而传统工艺却面临了“中国式危机”，所谓的“中国式危机”----根在本土，而生长的主要要素要靠国外来恩赐，这样的窘境该如何打破，那必需要普及提高缂丝在国内的知名度，扩张缂丝的生存空间，撞出一条缂丝健康的发展之路，这是现代缂丝人的使命。

       人们对陌生的东西，要经过三个阶段才能接受：第一是认知，第二是了解，第三是通过欣赏达到喜欢。怎样把缂丝推向社会，让成千上万的人民了解缂丝，真正让大家领略千古绝艺的风彩，单纯靠一二场展会是远远不够的，而且时间拉得太久，中国的缂丝之命再也经不起只样的干耗了。我们想，那就得要象春雷一般，一响振天下。要让“缂丝”两字象闪电一般博得惊叹与关注。2008年我们决定走出去，与知名的服装品牌合作，把静态美与生机勃发的动态美结合起来，让千古绝艺的缂丝溶合在现代华服上，让静态美激活起来。

      2008年11月5日，这是我们终生难忘的日子。当晚《2009年北京国际时装周》在北京饭店“金色大厅”，拉开了序幕。第一场时装发布会，由我们制作的十二套缂丝华服随同其他华服，纷至沓上亮丽的T台，静态的美真正激活起来。十二套缂丝华服其绚丽华贵的气息瞬间弥漫了金色大厅，惊艳了全场佳宾，收看直播的观众不计其数。第二天，北京各大媒体分别在醒目的版面报道该盛事，缂丝两字迅间成为热门话题。该话题热度三五年不减，在此我收录一段谋体评说与大家分享。第二年2009年11月16日，中国纺织工业协会会刊一一《纺织服装周刊》是这样评说：“王玉祥制作完成了2009NE.TIGER华服系列的缂丝工艺部分，中国缂丝文化第一次如此完美地展现在国际时尚界面前，这也是中国奢侈文化完美的体现。”

       传承是基础，发展是动力。2010年《人民日报》如此评说：“王玉祥作为传统缂丝技艺的国宝级人物登上了中国国际时装周的舞台。……与时尚结合的保护方法令他找到了古老缂丝重新生存下去的生命力。不断发展的社会经济也使这一奢侈昂贵的古老工艺重新在市场中流动了起来”。是的，我们通过2008年的大胆尝试，获得了意想不到的结果，“缂丝”两字火了，民众的关注度提高了，为我们打开国内市场，唱响了第一曲。

      在传承与发展这一重大举措中，不但是为古老缂丝重新找到生存下去的生命力。在这十二件缂丝华服中有一件《鸾凤双栖牡丹》脱颖而出。我们大胆地把中国竟有的七大缂丝品种容纳为一体，使其该华服《鸾凤双栖牡丹》从整体设计、图案、色彩、及技法的运用都站在了缂丝艺术的新高度。在2010年4月18日，《鸾凤双栖牡丹》缂丝华服被首都博物馆珍藏。第二天的《北京晨报》报道说：“缂丝曾作为龙袍的织造工艺，自古有‘一寸缂丝一寸金’之称。昨天，由七种缂丝工艺制成的‘无缝天衣’ 鸾凤双栖牡丹入藏首都博物馆，这也是首博首次收藏的当代成衣藏品。

       2、面向大众 迎接雅者为王的时代

      今天我们缂丝人回溯《鸾凤双栖牡丹》缂丝华服，畅谈千古绝技，领悟寻找缂丝发展之路。今后要走的路还很长很艰难，正如古人屈原所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而“求索”的首要是“留住缂丝技艺”，尤其是本缂丝的技艺，因为这是缂丝的根基，有了源头才能持续发展、发扬光大。要留住缂丝技艺，还要发展要提高，要拿出历经弥新的艺术品，这是更难的。在坚持与发展的同时，还要为缂丝摇旗呐喊，要宣传，毕竟缂丝久被珍藏在深宮里，是极高的奢侈品，世人所知不多，我们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并深入了解，那缂丝才有一定的生存空间，才有留住的希望。这一些都是我们这代新缂丝人要做的事。我们的担子很重，一头挑着坚守，一头挑着发展，还要手揺拨浪鼓呐喊宣传。但我们相信，这份付出，一定会得来缂丝与时俱进的新的融合与发展。

       用平常心寻找希望，踏稳历史的韵脚，面向大众，迎接雅者为王的时代。山西老腔中的一段词说唱得好：

       天苍苍，地黄黄，黄土地上起苍狼。

       一道黄河贯地下，流出了华夏好文章。

        我要吼，我要唱，唱给子孙听瑞祥。

        乾坤转，岁月荒，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不能忘。

参考文献：

【1】童文娥 "缂丝风华：宋代缂丝的成就与表现"    台北故宫博物院

作者简介：

       王晓星，1970年生，工艺美术师，南通缂丝织造技艺代表性传承人。南通宣和缂丝研制所副所长、北京代表处负责人。1994年正式跟着父亲学习缂丝技艺。从2010年到2016年设计制作的缂丝作品多次在国际、国家和省市级大赛评比中获的金、银、铜奖。